陌路相逢,雙方因小事發生口角,一言不合,一方竟然痛下狠手將對方打死。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竟然頻頻發生。帶著驚悸和疑惑,《法制日報》記者采訪有關專家,請專家從雙方素質、人性弱點、社會環境、城市管理、普法綜治方面分析病因,開具良藥,以期在雙方矛盾燃爆前踩剎車,化干戈為玉帛。

多數斗毆緣起口角瑣事

“撞了下膀子竟然把命丟了。”發生在山東省青島市的這起命案讓人噓唏。今年6月16日凌晨,青島市西海岸新區某KTV發生一起尋釁滋事案,犯罪嫌疑人王某等人與受害人丁某互不認識,當時他們在同一歌廳里唱歌,后來在走廊里不小心發生了沖撞,王某等人與丁某先是發生口角爭執,繼而王某等人對丁某拳打腳踢,致丁某受傷倒地,丁某后來不治身亡。闖下大禍的王某等人有的被民警當場抓獲,有的離開現場后在住處被民警抓獲。目前,王某等人已被警方刑事拘留,此案正在進一步處理中。

“為一句話竟然持刀捅人。”發生在吉林省長春市的一起血案同樣令人驚悚。陳強(化名)是吉林省農安縣萬順鄉村民,2015年10月25日,陳強喝完酒后與同村的陳星(化名)閑聊,陳強突然提到陳星的侄子30多歲了還沒有結婚,兩人為此發生口角,繼而扭打在一起。最后,陳星將陳強壓在身下,隨后被周圍的村民拉開。被拉開后,感到吃虧的陳強從三輪車內取出一把刀,一刀捅在陳星的左胸,陳星當場死亡。法院認為,陳強故意非法剝奪他人生命,其行為已構成故意殺人罪,最終判處陳強死刑,緩期兩年執行,并剝奪政治權利終身。

一則《大連兩車刮蹭,一司機被當場刺死在孕妻和孩子面前》的文章更是毀了讀者的三觀。2017年1月13日上午10時,在遼寧省大連市甘井子區泉水K2區龍畔橋附近發生一起交通事故,一輛奧迪轎車與一輛尼桑轎車發生碰撞。目擊者告訴當地記者,血案發生原因可能因為一場小事故,好像兩輛車剮蹭了,結果兩名司機吵了起來,接著動了手。“奧迪車的司機是名30歲左右的男子,他從車上拿出一根甩棍打對方,但被尼桑車的司機搶了過去。隨后,奧迪車的司機又從車內拿出一把刀,沖向了尼桑車的司機。”目擊者說,尼桑車司機被捅了好幾刀。被捅傷后,尼桑車司機試圖逃離,跑了一段距離后,終因傷勢過重倒在地上,因失血過多搶救無效身亡。目擊者告訴當地記者,尼桑車司機的孩子及懷孕妻子都在車上,場面凄慘,令人扼腕。

這些年,為點小事一言不合而動手殺人的事情,屢屢見諸各類媒體,沖擊著受眾的閱讀底線。記者打開百度搜索引擎,輸入“汽車刮蹭　捅死”,搜出約153000條信息;搜索“一言不合動手殺人”,有381000條信息;搜索“酒后殺人”顯示2660000個網頁;“瑣事殺人”搜索出205000個網頁。“超過一半的打架斗毆是由口角等瑣事引起。”青島公安系統一位新聞宣傳人員告訴記者。

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

本來是擦肩而過的陌生人,最后卻一方丟了性命,一方站上了被告人席。其中究竟是什么原因?

“這些因口角而殺人的案件多涉及故意傷害和故意殺人兩種罪名,被告人最低被判處有期徒刑,最高則至死刑。從實踐看,空間局促、人員擁擠的地方是口角殺人案的多發地,像嘈雜的飯館、擁堵的馬路、擁擠的公交車,還有排隊的長龍等外部環境,都可能成為觸發一些人敏感神經的因素。一個人犯罪行為的背后原因很復雜,既有外部社會環境的因素,也有個體自身的內部心理因素。”中國海洋大學法學院教授、博士生導師于阜民認為,行兇者表面看是虛榮逞強的心理,根本原因是法律意識淡薄,理性修養低下。

北京市社會科學院研究員、博士后導師繆青認為,從個體行為心理看,年輕、文化低、收入低、家庭破碎的人,戾氣往往較重,發生的概率會多些。從深層次分析,其實是自卑感在起作用。

“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,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,一句看似不經意的話語,可能是一把尖銳的刺刀,刺進了聽者心靈深處最敏感的痛點。禍從口出。說者無意,聽者有心。與人善言,暖若錦帛;與人惡言,深于矛戢。良言一句三冬暖,惡語一句六月寒……古人給出的警醒語句同樣適合于現代人。”繆青從人性弱點方面分析,口角只是外部的刺激,真正導致悲劇發生的是當事人的易怒、偏執性格及自卑、脆弱心理和積郁已久的負面情緒,或是當事人漠視他人生命的觀念等。內心自卑的人往往自尊心也更為強烈,一旦遭到他人揭短或羞辱,特別是當這句話刺痛了內心隱藏最深、最不愿或羞于提及的痛處,暴力往往成為他們反駁、對抗的手段,尤其在酒精的刺激下,這種對抗情緒會更加強烈。

山東律師王婉君則從社會環境方面進行分析。她認為,很多人有較重的攀比心理,常常超出經濟承受能力背負沉重的房貸、子女高額課外輔導費等壓力,身心時常處于一種焦慮的狀態,心底的焦躁、委屈、絕望很可能在某一個時空點上瞬時爆發,表現出不能自控的動手打人殺人等行為。

從城市管理層面來看,繆青認為,很多城市公共場所秩序仍舊依靠外力維持,靠標語強調,靠城管、聯防等對市民進行監督乃至罰款,遇到紛爭常出現你輸我贏甚至你死我活的過激抗爭,這在城管執法人員與游商浮販間尤其多見,易出現商販為點小事對抗的事件。

對癥下藥方能化解糾紛

如何根治“一言不合動手殺人”?專家們對癥下藥,開出藥方:

在個人素質方面,于阜民認為:公共道德是一種價值觀,中國有“君子動口不動手”諺語,提倡以理服人而反對舉止粗魯,更鄙視“用拳頭說話”。中國古代有“韓信胯下受辱”的故事,有“三十六計走為上計”的兵法,有“好漢不吃眼前虧”的俗語,公平和效益都是價值,如不能兼得何不取其一而為之?面對毫不講理、暴躁如雷的人,積極退縮、讓他三分又何妨?這談不上積極或者消極,只要能消除當時的矛盾保住自身的安全和性命,都是理性的。實在要追究是與非,過了當時的激烈沖突,再付諸法律也未嘗不可。

“雙方出現摩擦時一定保持冷靜,切莫在對方傷口上撒鹽。”面對人性弱點,繆青支招。

王婉君則告誡那些身扛債務盲目攀比的焦慮族:知足者常樂。對財富的追逐是無止境的,要根據自身實際量力而行,切莫盲目攀比。不然,由量變到質變,焦慮過頭會讓人做出不理智的舉動。

關于城市管理,繆青舉例,某地一個人工湖的舊指示牌上赫然寫著“嚴禁下湖”紅字,而新的指示牌標識“抓魚捕魚、拋物于湖意味著向生態開戰,你的家園將黯然淚下”。很顯然,新的指示牌流淌出一種以人為本的輕松氛圍。他認為,城市和社區生活已經進入參與式治理的時代,各地政府一定要為轄區居民營造一種輕松的公共生活氛圍,加強對居民參與平臺的建設和參與質量的培訓,真正認識到這是增強城市軟實力的重要手段,是增強城市和諧指數、減少居民和居民沖突的重要前提。

“如果各地把‘化解糾紛’等所謂小事看作‘平凡中的偉大’,把對化解糾紛物質上和精神上的獎勵形成長效機制,將會大大提升整個社會的淡定、儒雅、紳士風氣,‘一言不合動手殺人’將會漸成笑談。”繆青建議。